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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静世(7)(1 / 2)

第十二章 静世(7)

且说齐雅等了一晚上的消息,到了天光也不见有人回来,心里头好不慌张。

齐老夫人早早儿的,遣了小丫鬟来,说是要齐雅过去陪她吃早饭。

齐老夫人对吃食一贯讲究,早饭自然也是上好。但齐雅一心惦念着派出去的那三个人,无心品尝。一顿饭吃下去,如坐针毡。

“小雅,你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只吃了这么一点?”齐老夫人留意到,齐雅并没有吃什么东西。还以为齐雅是因为昨晚听了自己的话,心生郁结,遂出声询问。

“大娘,我没什么,许是昨晚没有睡好。”

吃饭的当儿,与齐老夫人相熟的几位太太,也纷纷过了来。一帮子太太们在一起,多不过家长里短、打麻将……。齐雅心里有事,是极不想陪的。但到底不忍令齐老夫人不高兴。

到了中午,吴午却来了。那几个人久不归来,齐雅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没想到,何湿衣那边来的,却是这么快。

“齐小姐,我家上校要见您,烦请您走一趟。”还是吴午一贯说话的腔调,齐雅听着,却感觉仿佛夹杂着一股子畅快之意。

汽车出了热闹的街市,便是敞阔的泊油路,外面是广阔的天地,齐雅待在车厢里却觉得异常的难耐。她几次欲问吴午些什么,终是咽回了嘴中。

她一向要强。在家里的时候,因为年岁最小,家里的人事事顺遂着她。是以,并不知晓何为求不得?生在齐家这样的人家,那里看过别人的脸色,多是给别人脸子看。但遇上了何湿衣,好似这一切的骄傲都如被施了术发,失去了灵验。

齐雅的心里,已隐隐可预料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但终究是忍不住,想要再见一见何湿衣。

“齐小姐……齐小姐,到了。”齐雅在车中坐着,思绪飞出去很远,吴午站在车门外,喊了几次也未觉察。

“嗯,谢谢吴长官。”齐雅回过神来,急忙下车,歉然的朝吴午浅笑道。

吴午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齐雅,心里到底生出了不忍。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自从自己跟随在何上校身边,便时时能看见她的身影。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真的认为,何上校娶齐小姐,只是时间问题。齐雅从前几年的稚嫩天真,到近几日的狠绝自制,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但他相信,不管她怎样的变,她对何上校的心意始终是没有改动分豪。

“齐小姐,待会儿你与少校好好说……”齐雅已走出去一段距离,吴午犹站在车门边不动。

“吴长官不是站在严老师那边的吗?”齐雅听见声音,身形略定,回转过身子,朝着吴午灿然一笑。

吴午身子僵直。

齐雅迈着步子朝医院里去,脊背挺的笔直。她知道,吴午并没有跟随而来,只是远远的目送着自己的背影。她亦知道,吴午的心意是好的,但她并不想去承接这近于可怜的好意。

她虽是输了,但并没有输掉一切。

正是医院午饭的时辰,前面大厅除了值班的护士并没有什么人。地面光洁,踏在上面能听见清脆的声响。穿过前台时,齐雅甚至看到,两名小护士注视着她时的艳羡之色。

从大厅去到何湿衣病房所在的三楼,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但齐雅却走的特别镇定且快速,走到微敞的病房门前,甚至还不忘先敲一下门。

病房门打开,有护士正在服侍何湿衣吃饭,看见齐雅进来,随即屏退了小护士。

“不着急,你先用完饭再说吧!”齐雅从容的自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何湿衣未发话,正在准备收拾的小护士显出左右为难的神色。

“不需要,我有话要与你谈。”何湿衣挥手示意小护士离开,声气很是冷淡。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对,昨晚的事是我做的。你想怎样呢?”齐雅一派自如的看向何湿衣。

“你既是这样畅快,何大哥也不与你兜圈子。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胆敢再动清浅,休怪大哥不念往日的情分。”何湿衣顿了顿,复又道:“你我虽订婚,但我并无意娶你,这是大哥对不住你。”

“就这些?”齐雅眉头轻蹙,故作娇嗔一笑。

何湿衣微微皱眉。

“严老师,我自不会再动她分毫。但至于订婚一事,并不是你我就能作准的。”

“你想如何?”何湿衣知晓,而今的齐雅已不再是昔日的那个邻家小妹妹。她既是肯这样说,必是心里已然有了打算。他的心里,顿然轻松了不少。

“你手握重权之时,便是你我解除婚约之日。作为条件,在你握有重权之后,需得助我重振齐家。”齐雅道。

“好,一言为定。”何湿衣朗声答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清浅以为,自己会等不到见到何湿衣的那一天。没想到,却能够这么快的见到他。只是几日不见,人清瘦了不少。对着这样的他,她满腔的悲愤突然失却了宣泄的出口。

再见面,没有竭斯底里,没有恶语相向。只有长久的静默,与空寂。站在这样空茫的安静里,何湿衣心头满满的喧嚣欣喜,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天气阴沉,清浅抬头,何湿衣的脸也好似是埋在暗哑里:“我想去看看父亲。”

“好,我陪你。”何湿衣声音轻哑。

父亲的墓在惠山上,与潘小姐的墓在一处。清浅回府第二日,便请人告诉何湿衣她要为父亲移墓。她并不能出门,一应事情都是管家李叔与吴午在办。府里上下挂白,她将上次不小心摔碎的那一盘棋,从土里挖出来。洗净,终日待在父亲的小院里黏合那一盘碎棋。

那棋是上等的瓷,碎的也很彻底,她黏好最后一粒棋子,整整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管家李叔将府里上下打理的很好,院子里的假山,流水潺潺。已近暮秋,花木并不茂盛,佣人特地在草木颓败的假山边,摆了几盆子菊花。大朵大朵的蟹爪,肆意蔓延。

清浅将黏合好的棋子整理好,用蓝色的碎花布袋包住。这个蓝色的碎花布袋,还是自己小的时候刚进私塾,父亲特地买的。那时候家里还并不算富贵人家,又或者父亲不能太显漏富态。第二天便是去私塾的日子,父亲出诊,很晚才回家。她亦不睡,犟着性子,一定要等到看见父亲答应的书袋。

夜里还在下着雨,父亲看见门厅里的自己,似乎吃了一惊。蹲下来问自己:“清儿,这么大晚上的怎么还不去睡?”

“哇,您果真是忘记了。”一夜之间积压的气闷,在感知到父亲没有买回书袋,瞬间爆发。

“哟哟,不要哭,不要哭,爹爹这就去给你买。”出诊一天,父亲应该是很疲累的,但却还是背着自己,走出了家门。

回程的路上,雨水簌簌,幼小的自己趴在父亲的背上。自己的背上,是蓝色的碎花书袋子。长大一些了,自己也喜欢时时的挽着父亲。

这样的时光,是再也回不去了……

李叔是在这个时候来问清浅,老爷的墓安置在哪里。清浅当即便想到了惠山,那个地方,是自有记忆起,与父亲待着最快乐的地方。且碧姨的墓也在那里,清浅想,父亲是乐意与潘小姐呆在一处的吧!

一路车行,何湿衣坐在清浅的旁边。清浅的手里,紧紧拽着蓝色碎花布袋包裹的棋局。集中注意力,看向车窗外。其实,不用回头也能感知到,何湿衣一直留意着她,小心翼翼。她只做不觉。

等到了惠山,两人一路无言的行了一段路。越是迫近父亲的墓地,清浅逾走的快起来。待到看见父亲的墓碑,清浅近于奔跑。

两个并排的墓碑,崭新洁净。

父亲的名字,鲜红的朱砂,勾画在白色的大理石上。

直到这一刻,几日里积攒下来的泪,终于止不住流了出来。清浅将带来的棋盘搁在墓前,然后,便是长久的跪在墓碑前,一旁的何湿衣静静立着。一直到太阳落了山,整个山上陷入昏沉。

“我们回去吧!”何湿衣俯下身子,想要搀扶起清浅。

“我不会跟你回去了。”清浅扬起脸,满是泪痕的脸上,竟然淡淡的朝着何湿衣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