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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他进入楼台上,这里碧茵铺地,锦绣被墙,绚烂的陈设令人眼花缭乱。卧室里镶金嵌玉的妆镜台前,显德女王身穿粉色绸衫,白皙的肌肤如凝脂一般,她黑色的秀发如瀑布一样披散在肩头,正由宫女用牙梳为她梳妆。

他冲到门口却又止步,如梦游似神思恍惚地望着里面。她明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却也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镜台,那里有他模糊的侧影,瘦弱苍白,几乎是以前那个凌风的影子,她真害怕她的眼睛稍一放开他,他就会像轻烟一样散走。

识趣的宫女放下牙梳走下楼去,偌大的楼阁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女王信手拿起梳子梳理秀发,而他站在她身后呆呆地看着。他们凝视着镜中彼此的面影,任时间慢慢的朝前流逝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凌风轻轻笑了一声,他说:“我一路上想着有多少话要对你说起,到了这里却全都忘却了。多少时日的刻骨相思,才得有这一朝的短暂相见,是老天爷也可怜我们吧?”

女王手里的牙梳不自觉地从她手中滑落到了地上,他俯身拾起来递回给她,两个人目光相接,都颤抖起来,凌风猛地跪倒在她身前,拥住她热烈的亲吻起来。

又过了许多时刻,她才微嗔着推开他,“你看你这一身汗水尘土,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他失笑一下,说:“我原是想去收拾的,又怕你等得不耐烦。现时急急奔了上来,你也说我,可是忒叫我为难了吧。”

这时宫女上来请他沐浴更衣,他意欲转身离去,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她。不知为何,他现在一刻是也不想和她分开。

待他换了身银灰色长衣回来,女王已令宫女已经在一张银质长案桌上摆上了酒食。她递过一只斟满美酒的金杯,含笑说:“你跑过来一路辛苦,喝口酒解解乏吧!”

他只看着她,顺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她轻声说:“你这样饮酒可是很容易醉倒了。”

他轻轻握住她的玉腕,那纤手细腻温柔,却在他的轻抚下微微颤动,他喃喃地说:“自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痴迷沉醉,这么长时间来我可曾清醒过吗?”

宫女掌上灯台之后就离开了,内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女王自他手中轻轻将手腕抽出来,不知所以地凝望着外面美丽的的园林景色,用颤抖的手擎着银匙在杯盘中搅了两下,却只感觉桌上琳琅罗列的美食如同嚼蜡一般,她‘?’地一声将银匙丢在桌上,低头抽泣起来。

他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秀美的鬓发,她低泣着说:“你嘴上头这些个甜言蜜语有什么用,你可知道自上次离别之后,我盼着和你相见盼得多辛苦?为什么只有我长途跋涉跑来看你,而你老是说你不能做出什么决定。我受够了这个了!”

他一时沉默了,而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就只有短短几天相聚时间,不要再说不开心的事情好吗?”

女王失望的离开他,略带嘲讽地看着他为难的脸,“你可知道,你现在就像一匹胆怯的马儿,一遇到障碍物就从斜刺里溜了过去。”

他也自嘲地一笑,“你就怜念我像匹马儿般跑了那么远,现在又饥又渴,就是补充点水草也好。”

他笑起来温柔灿烂,就如春风吹拂,寒冰消融一般,眼角眉梢都堆着爱意,她就是被他温和的笑容与沉郁优雅的仪态所迷惑,才身不由己堕入情网。

看他凝望着自己,慢慢将食物用银匙一小块一小块地送入口中,女王真如在梦中一般,他们似夫妻一样共桌而食,大概也只有疏疏数次而已。

他也只吃得半饱,就放下了餐匙,女王笑说:“你既又饥又渴,怎不多吃一些?”

凌风说:“你一直看着我,叫人多不好意思。”

“你知道看着你用饭时在我想什么吗?”

他约略知道,却并不想说出来,于是就摇摇头。

她说:“我真想把女儿也带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在这里住两天。把女儿丢下在那边,我怎么能放心呢?”

他知道这实在是极大的奢望,他连抱一抱女儿的权利都没有,更不要说和她住在一起了。较之女王,他其实更感觉到痛苦,因为他每次怀抱着同妻子所生的儿子,都忍不住要想起另一边和她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而现如今,他连自己的儿子也被王上抢走了。

自楼上下来,他们携手漫步在庭院中,银辉暗转,照得大地清光一片,远处的小巧的池畔水亭的影子倒映在水中,被轻风吹起的涟漪荡漾得有些扭曲变幻,似在风中轻轻颤动一般。当此之时,他不禁想起苏轼的一首词: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他给她念了,却被她用纤纤玉指戳着额头说:“你也知‘流年暗中偷换’?你想我们自相见以来,已经过了几年时间?我们还能有多少日子相处?”

他无法狠心说出‘我实在没有办法’这句话来,巨大、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他们当中,仅仅见上一面都是千难万难的事情,更不要说是朝夕相处了。

他只能说:“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罢。”

他们并排卧在水榭里的眠床上,蝉噪初静,微风轻轻吹拂帐帘,床帐上的绣带在风中飘摇。她将头倚在他身上,用银牙轻轻咬着他的耳朵,两天时间转瞬而逝,她实在要把来意说出来了,虽然她知道他是绝不想听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