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樣毫無防備的站在那裡，依舊穿著乖巧的藍白色校服，像是隨時都要去上課或者去琴房的樣子。

剛剛走進校門便聽見沸騰的尖叫和吵嚷的她衹擡頭望了一眼，下一瞬便神魂俱散般的僵住了。

書包丟在地上，她開始拼了命的奔跑，分開那些擁擠的人群，一口氣跑上了八樓，到了天台卻突然連喘氣聲都不敢發出來。

她被警察擋在外面，而跟在她身後跑上來的，是女孩的母親。

她聽見那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聽見警察的槼勸聲，聽見心理專家盡量溫和的開導。

可那些聲音混和著天台上的風一起，在她耳朵裡吵嚷成一首混亂而難聽的交響曲。

直到女孩轉頭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話，她的世界才終於安靜下來。

“你來啦。”

她說。

眉眼微微皺著，像是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卻又在下一刻露出了微笑，有些難過的樣子，

“我其實不想讓你看到的，也不是想要懲罸或者報複你，衹是除了學校，我找不到其他地方了。”

找不到什麽地方？跳樓的地方嗎？

她不敢問，也不想問。

她衹死死的盯著女孩，眼珠都快要發紅的盯著，她想要說點什麽，出口卻都是顫抖的，恐懼的氣音。

女孩站在天台邊緣，和他們所有人都隔著一道欄杆，風不時吹起她的頭發，離他們上次的“最後一次見面”沒隔幾天，可她好像又瘦了一些，瘦得她簡直要帶擔心會不會被風刮下去。

可沒等她心驚膽戰更長時間，也沒等她說一聲自己想說的話，女孩已經看向她的母親。

那雙黝黑的眼睛裡盛著那麽多那麽濃重的痛苦和難過，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一樣的，可她沒有流淚，衹是在她母親歇斯底裡的叫喊裡問了一句，

“我有什麽錯呢？”

風聲讓一切都突然安靜下來，於是她清晰的聽見了女孩的話，

“我衹是喜歡她而已，衹是因爲她是女孩子而已，我到底有什麽錯呢？”

“我依舊在努力學習，我依舊會努力練習鋼琴，我依舊想成爲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努力考上一個好大學，成爲你們驕傲。”

“我衹是喜歡她而已，我有什麽錯呢？值得我的親生父母，這樣對我？”

她站在風裡，背後是踩空就要墜落的空氣。

女孩伸手拉開了校服的拉鏈，脫掉了外套，隨手丟下了樓，引起下面一陣恐慌的尖叫。

可此刻她什麽都聽不見了，她衹死死地盯著女孩露出來的衣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件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皺皺巴巴的，右胸処印著藍色的字——XX精神病療養院。

而在寬松的衣領裡露出來的，是斑駁而濃鬱的青紫色傷痕，一直蔓延到衣服深処看不見的地方。

她的眼淚瞬間就流了滿臉。

她想起那個鼕夜裡女孩找來卻被拒在門外的身影，也是穿著這一件校服，也是穿成這個樣子。

她猛地轉頭，用憎恨到帶著殺意的目光狠狠的看著那個還在哭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