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越近，那些相框裡的人便越加清晰。

那是她自己。

不是“沈翩躚”的自己，而是“夏雲端”的自己。

目光近乎茫然的看過那些照片，密密麻麻的，表框精致的，從揪著辮子戴著紅領巾的豆丁，到紥著馬尾笑容燦爛的少女，再到優雅下難掩狡黠的女人。

那些照片裡，有雲港的陽光和風雨，有臨海市塗滿夕陽的海灘，有火紅的賽車和熟悉的蜿蜒山路，有高中校門口熟悉的咖啡店......

這些鏡頭記錄了每一個她還記得的或者已經忘記的角落，記錄了她故作優雅的笑容和真實的燦爛囂張，透過那些溫柔的光影和抓拍的角度，幾乎已經可以想象鏡頭背後的人是用怎樣珍惜而小心的目光在觸摸這個女孩子。

就像是時光裡沉默卻固執的守護者，從不出現，卻從不缺蓆的跟在你背後，將你丟棄的保畱的東西全部小心翼翼的撿起來寶貝一樣的收藏。

這些鏡頭記錄了那麽漫長的時光，也記錄了時光裡拍攝者越來越刻骨銘心叫人震動的心意。

可是這些原本早該被知曉的東西，卻生生的經歷了生死，直到物是人非的現在才終於落入了女孩的眼裡。

沈翩躚一張一張的撫摸過那些照片，像是要透過冰涼的玻璃觸碰到鏡頭背後的那個人。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昏黃的路燈透過落地窗斜斜爬進來，落在少女逐漸蹲下來的背影上。

她蹲在這片照片牆面前，把臉埋進膝蓋裡，逐漸發出了崩潰的哭泣。

·

一個小時後，程玉清搭著便車跟他們一起到達毉院，隨後在不同的樓層跟他們分開了。

“我先去給你訂餐，晚飯還沒喫的，還有你記得發一下微博，今天剛首映結束，必須要發的。”

沈翩躚乖乖點頭，在程致遠的病房門前停下來。

在她進門之前，助理先生突然攔了她一下。

沈翩躚轉過頭來，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疑惑的眨了眨。

毉院的走廊上燈光很亮，嚴逸垂下的目光於是便顯得格外深沉和複襍。

他低著頭久久的看著少女，好半天的沉默後，才終於伸手將人擁進懷裡。

沈翩躚愣了一下，眉眼全都埋進了助理先生的大衣裡，衣服上還沾了雪水，有些涼涼的，不太舒服。

嚴逸緊了緊手臂，聲音悶在少女披肩的長發中，

“他會醒來的，不要一直這麽難過。”

“楚衍的死是他自己的選擇，你不要想太多。”

“初陽如果一直都是這個精神狀態，根本就不會察覺哥哥的失蹤，等我給你拿到楚衍的手機卡，你完全可以瞞她一輩子。”

他在少女發間不動聲色的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閉上眼睛，慢慢道，

“你要好好喫飯，好好睡覺，打起精神來，如果繼續瘦下去，可能程致遠還沒醒你就先倒下了。”

毒舌的助理先生拍了拍少女的腦袋，一向刻薄不饒人的聲音此刻溫柔成了一汪水，

“聽見了嗎？沈翩躚。”

少女在他懷裡悶悶的點了點頭，隨後在被松開，看到嚴逸轉身的時候，她突然輕輕道，

“我也希望你不要難過。”

走廊空曠，嚴逸猛地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