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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对他来说,女王流出的每一滴泪水,都比他身上的全部热血珍贵许多,她的泪水滴在他枯干贫瘠的心田中,滋润着他饥渴的心。凌风不顾一切的单腿跪下,捧起情人的双手尽情的亲吻起来。

她面上的柔情蜜意,恰好反映了他颤抖的双手和滚烫的嘴唇所传达的激情,她依依不舍地慢慢将双手从他手掌中抽出。凌风像一个得了病的人一般,踉踉跄跄冲出了大厅。

“同黑眼睛的她在一起你就有乐趣,世界也就同瞬间的梦幻相似。”他咀嚼着这句话,一颗心在胸膛中砰砰搏动,他感觉自己今夜在狂热的情感控制下,任凭周遭的世界像万花筒一般剧烈旋转,爱情可以让人失去理智,他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是怀着一种狂喜的欢欣情绪,千百遍回味他滚烫的嘴唇下颤抖着的爱人的双手给予他的亲热爱抚。

片刻之后,女王也离去了,丢下旁人诧异的目光,她的充满尊严的骄傲和美丽的容颜,使她可以漠视所有人,单凭自己的本能来行事。绮兰国的大使在女王身后镇静的对大家说:“那个男人只是女王的崇拜者,他和女王以前见过面。对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女王很喜欢,仅此而已吧。”大家也只好以此为满足了。

次日上午,凌风在自己的住室里发呆,郭维进来说,景武殿下要去伯父昭明府邸,问凌风要不要跟着去。凌风有些无奈地笑笑,说我即刻就去。他换好衣服来到景武的房间门口,看对方已经换好了衣服,急躁的在厅中踱来踱去,见他只一招手,示意对方不用进来。景武走出门口,朝凌风点点头,这时侍从们已经拉来两匹备好鞍具的马,他们二人骑上马匹,带着十几名侍卫向西郊的昭明的府邸驰去。

他们到拂林国十天了,景武每日出门拜访应酬,凌风受到朱光的吩咐,在外寸步不离的跟随他,凌风后面又跟着郭维这个尾巴,这样搞的他们两个都很累,景武现在连话也懒得和凌风说了。

景武下意识的催马越跑越快,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右边,见凌风有些拖后,旁边郭维气喘吁吁地叫道:“殿下,慢点儿,大家都跟…不上了…”这一带景色不错,绿树成荫,大大小小优美的住宅的一角在树影后隐约露出。景武放缓了马缰,开始观看风景。

一行人来的府邸大门,只见一个装束整齐,看上去有些阴郁的年轻人在门口等候,他是昭明的庶子兴元王子,昨天刚从边境上的庄园回来。他听从父亲的吩咐,在门口迎候景武。

兴元上前和景武见面,旁边府邸的管事向景武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兴元王子,景武有些生疏的淡然点点头,两人寒暄了几句,兴元朝旁边的凌风微笑了一下,两人是认识的,还有书信来往,凌风也朝他笑笑。一行人进了府邸。

昭明已经等候在大厅里,景武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总会想起父亲,他看着伯父,不禁眼泪又滚落下来。昭明拉住他的手说:“我们到书房叙话吧。”凌风站在厅里,有些进退两难,景武对他说:“你是不是也想进来听呢?”昭明有些厌恶的一扭头,兴元上来打圆场说:“凌大人,我陪你出去走走。”昭明扬起眉毛:“你说他是谁?”兴元说:“父亲,这不是大秦国的凌风大人吗?”凌风不好意思地对昭明说:“殿下,我隐瞒了姓名,真是失礼。”景武有些阴郁地说:“他这样一个人,要是公开跟着我跑来跑去,也太引人注目了一点。”凌风的脸“噌”地一下涨得通红。兴元拉住他向父亲一躬身,两人离去。

兴元有些不满地说:“听管事说,景武来了十天,到府邸已经三次了,他有多少话要和父亲谈?也太热络了吧!”凌风若有所思地望着兴元,他对景武的感情很复杂,也能体会到兴元的不满情绪。作为庶子,兴元虽然很有能力,也尽心侍奉父亲,却并不被重视。他的父亲昭明从前和景武的父亲颇有芥蒂,兄弟俩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昭明怀疑弟弟想搞政变推翻自己,逮捕并杀死了他的几个亲信,逼迫弟弟施云出奔大秦。但施云确实是他兄长的一根支柱,他出走大秦后,昭明也被逼退位了。

景武在书房里和伯父叙话,昭明身体不好,房中炉火烧得正旺。他望着熊熊的炉火,说:“你父亲最后一次回到拂林国,是为了交涉拂林和大秦领土争端的事情。”

景武说:“外公为什么派父亲来谈判这种事?在他的立场,这也太难为了!”

昭明说:“是啊!在这里,他成了过街的老鼠,他的马车行在路上,旁边挤满了人,扔臭鸡蛋的、菜叶的、还有其它各种垃圾、甚至还有扔石头的。大家都在骂他是卖国贼。”

他回忆起当日的情形,仍然栩栩如生:

施云坐在马车里,满面羞愧,他旁边坐着的侍卫,低声对他说:“殿下,怎么办呢?人太多了,我们实在挤不过去。”他的声音被叫骂声打断。到处都是“奸贼!”“卖国贼!”有人在骂:“施云,你个狼崽子,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有人骂道:“施云奸贼,居然有脸回拂林来,滚回你老婆的裙子底下去!”旁边应和道:“对,快滚回去!”有个声音说:“抱着你老丈人的粗腿不够,还要回来现眼,咱们揍死他!”“对,揍他!”不断有垃圾扔到马车上,漂亮的车子已然不成样子。几块石头穿透玻璃,飞进马车里。施云额头上着了一块,顿时鲜血直流。

此时他再也忍受不住,干脆拉开车门跳了下来,围观的人吃了一惊,施云满脸鲜血,双目冒着火焰,面色难看得吓人。他伸手拔出肋下的宝剑,人们被他的举动吓坏,纷纷拥挤着朝后退去。

施云‘噌’地一声把剑插在地上,撕开衣襟露出胸膛,大声说:“我的剑在这里,你们既然要杀我,有种的就过来拿起剑来杀啊!只会躲在人群后面叫嚷,算什么好汉!”人群围住他,施云又说:“我为国流血流汗,又得到了什么!是我自己愿意投奔到外国去的吗?这么大个国家,没有我施云一处容身之地。诸位要是怜爱我,就让此地作为我的葬身的地方吧!那位带石头的,请往这里砸!”他指着自己的头颅,“若要宝剑,还有!”他上车抢过侍卫的剑,也插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说话,到最后有个老者说:“殿下,你留下来吧,别走了!”施云望着大家,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请大家放心,我绝不会对不起我的故国。”他没有上马车,徒步向前走去,所到之处,人群纷纷放开一条通道让他过去,他的马车慢慢在后跟着。

景武听完伯父的叙述,已然泪流满面。

兴元王子推开自己住室的房门,让凌风进来,他占用了府邸侧翼的一排房屋,有上下两层,底下是客厅和书房,上面是卧室。通过过道可以到他父亲所在的房间,也可以直接从侧门进出。

兴元把凌风让进书房,凌风随便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主人。兴元的贴身仆人送了葡萄酒和两个杯子进来,给杯子里斟满了酒,兴元要他过去留意自己父亲的动静。待仆人出去把门掩上后,兴元一口把杯中酒喝干,提着酒瓶又把酒倒满了。凌风凝视着殷红的美酒,说;“酒是消愁解闷的良药,可你这样喝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节制一点好。”兴元冷笑说:“节制?我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属于我的东西抢走,你还劝我节制,难道要我把脖子送到人家刀刃底下去吗?”

凌风劝他说:“我相信你父亲会考虑到你的利益的,如果你过于急躁,反而会刺激他。”兴元说:“他现在满脑子被对叔父的愧疚占领了,哪儿会想得到我?再说,他就从来没把我当儿子看待过,总是呼来唤去的指使我。”凌风没有说话,抬手喝了一口酒。兴元继续说:“那些残羹剩饭我也不稀罕,要拿就拿全份。”

凌风心里思忖,现在两国政局阴晴不定,不得不在这里多揿几个钉子,缓急之间也有个照应,对方野心勃勃,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于是说:“你心里想想可以,换到现实中怕是很难。”兴元哼了一声,说:“那个公子哥有什么能耐,他以为打过两个胜仗就了不起。看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未必经得起风雨。”他挨近凌风,有些气愤地说:“景武能打败绮兰国一举成名,还不靠你在后面辅助他?你舍身救他突出重围,我看他一点感激之心也没有。”凌风笑笑,他举起酒杯喝干了红酒,兴元又为他斟满,自己直接就瓶口喝了一口。凌风看着他说:“你有什么打算?”

兴元说:“我在招兵买马,无论如何,自己总要有些实力,靠老头子施舍,太难了!”凌风不语,顿了一下说:“这个开销可不少。”兴元期待他谈下去,凌风转变话题说:“你从边境回来,北番的情形怎么样?”

兴元耸耸肩说:“有你们在那里顶着,我还怕什么?有了好处也不是我的,局势乱些,说不定反而对大家有利。”

凌风皱眉说:“你们王上的心态是不是也是如此?我后天要正式去见他,条约的事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兴元说:“王上老是举棋不定的,也怪你们太上紧了。天天叫嚷着如何如何,倒被别人捏在手里头。”对方默然,说:“如今是骑虎难下,只有步步为营,把棋一步一步下好,再也不能出差错了。”

兴元看着他说:“你老兄还没到那个份上吧?事也不是你挑头的,如今反而被别人将了一军。依我看,乐得在旁边看哈哈笑,真到了最坏一步,凭你老兄,哪里找不到容身之地呀?依我看,你若是施云,就不会混到他那样的下场。”

凌风低声说:“我没想过。”兴元心说他是假清高,依他昨天的作为,别人不清楚,他知凌风在绮兰待过一段时日,必是在那时与女王有情,看他们情意绵绵之态,谁知有多少故事呢?他想出言嘲笑对方几句,却听到侍从急急敲门的声音,侍从说:“殿下,景武从老王的书房里出来了,看样子要走。”凌风蓦地站起来说:“那我也要去了。”兴元暗地里叹气,说:“我带你从近路穿到前面吧。”

俩人从书房的里门穿出去,通过几间侧室,来到另一间书房,这里干净整洁,却少些人的气息,有一扇窗子的窗帘被微微拉开,透进几丝光线,他们从东边的门进来,在对门出去。

凌风随意向后一看,在他进来的房门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男子的全身像,那人约有三十余岁,中等身材,有些消瘦。这幅画上没有什么背景,不知何处照进的一束光线,照亮了画中人的脸,他颧骨高耸,薄薄的嘴唇神经质地紧抿,面容苍白,看上去颇为忧郁。左手下垂,右手紧紧捏住剑把。此人微微侧身站立,右边的眼睛显得不是很清楚。

兴元看凌风凝神注视这个画像,在他一旁说:“这大概是施云的最后一幅像了,是他回拂林时在静婉公主处叫人绘制的,父亲让人临摹了一幅挂在这里。”凌风猛地当头一击棒喝,他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了。